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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記憶中的港灣登陸       邱上林


君問歸期未有期
  原本以為再也不可能在那片荒蕪的港灣登陸。 
  不是嗎?都已經畢業廿六年了,零零星星的幾次相聚,總是那幾張熱情的熟面孔彼此相濡以沫。再多的熱情,只會換來更深的失望。何況,音訊失聯已久,老同學的音容笑貌早就在人海中蒸發殆盡,那一汪記憶中的海灣,儘管是生命中最燦爛的印象,然而,那充其量也只能是斑駁褪色的回憶罷了。你給W的E-mail信中寫著:
   大三那年,我當學會總幹事,整天忙著服務人群;大四那年,我們男生忙著考預官;女生忙著談戀愛,大夥似乎沒啥交集。畢業了,人人各自忙當兵、謀職、嫁人,也沒人關心未來大家是否要聯繫的事,於是乎----一晃二十六年,直到朱愛英病逝,我才驚覺過去生命中一個美好的記憶田園,已經逐漸在剝蝕。這個刺激,讓我跳出來想為老同學做一點事。          
         後來事件的轉折,卻演變一如跳棋的棋局,案情急轉直下。
   S是我的好友,任職於花蓮教育電台,是政大廣告系關尚仁教授的學生,她口中的關師母就是本班同學朱愛英。今年四月下旬我們邀請S來為我服務的學校主持學生成年禮活動,會後她面露憂色的說:關師母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好像是cancer。
   我問了電話,打去時關學長(關尚仁係本校外文系上一屆學長)說:朱愛英昨天剛進隔離病房,入院前,鄒毅君曾經看過她。於是我又問了鄒同學的電話,幾天後就這樣我聽到了廿六年前老同學的聲音。在興奮中,我們談的卻是令人黯然的消息:「朱愛英說很想念大家,你就辦個同學會嘛!」我說試試看,心底實在沒信心。隔了幾天再連絡,她哽咽地說朱愛英已經在兩天前往生了。放下聽筒,暗恨滋生,我恨自己為什麼不積極一些。我寫給同學們的一封信說:
   如果我們的通訊錄能早一些蒐集,大家也許能早一些歡聚,或許朱愛英的遺憾能少一些。想想自己也已年近半百,如今她已離席,卻言猶在耳,我們還猶豫甚麼呢!等把本班同學通訊資料蒐齊完整,等SARS風暴過後,我們訂個黃道吉日,回台中母校聚首好嗎?
  五月卅一日的告別式上,班上同學六人悲喜相逢。望著素白花海中的朱愛英, 遺像中她仍舊是那樣美美姣好的微笑,卻激湧著我們不捨的淚水。

巴山夜雨漲秋池
  通訊錄的建立,得力於團隊的熱心協助。我們的聯絡信函一灑出去,就有了舒爽的回應:
   感謝許多位同學的明查暗訪(如蘇錦麗一口氣追蹤到了四位名列困難度最高的翁錦華、邱淑惠、蘇淑惠、孫鳳蓮;感謝葉慧環告知周月美的電話;從周月美處輾轉捕獲朱清婉;蘇芳義追到了賀理;從曾上濱那兒又追到了蘇國驥,從林鳳吟處追到莊銀珠,賀理縛獻張伯雲…等),尋覓追索的過程,猶如漁夫獵人的等待與收穫,日子過得頂充實有趣!   
    現在請大家同意我再次發出「愛的小木屋追緝令」,務必把朱碧玲、何麗芬、許瓊文、楊欣鈿、孫宛屏等五條漏網之魚繩之以法!(轉入外系同學,若有消息亦請提供;這群老夥伴本是同根生,雖然轉到外系,許多人仍然是情深義重的)

   W的伊魅兒回信則是令人雀躍:
   收到越洋而來的郵件,除了感動還有感激‧徹夜讀畢你的大作,真為你一路攀山越嶺、遨翔天際的足跡喝彩‧細細地讀你每段生命的過往,真惱恨自己曾是那般無理霸道地揮灑年少青春,渾然不知同窗弟兄的步屨艱困‧逝者已矣,來日見面時,你會發現懂事的我了‧
  好高興你收集同學錄,見你與其他幾位同學圍坐,真是感慨萬千,要早日尋回來見面的,否則他日要問廉頗老否?豈不心酸!
  你有張火慶家裡電話嗎?我已等不急要聽鄉音了
  暑假期間有美西之遊嗎?期待閤家來此小住,我還有年少的熱情歡迎各位喔!

何當共剪西窗燭
   僅僅花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們班失散的羊群就陸續找回八、九成,七月十三、十四日見面之期也越來越近了,W的電子信透露著欣羨:
    好羨慕你們要重遊溪頭,若非要事纏身,我定要一路趕回去的‧我七月十四至十七日正在美國中部大平原的堪薩斯市應邀講習華語教學,只能想像你們歡聚夜遊,在星光下,青春年少的煙塵滾滾飛揚,請在笑談中傳達我誠摯的想念和祝福‧
  接著,同學會登場了。見面時的激動,可以從台中火車站出口,大夥望穿秋水的齊聲猜出來者為何人見出端倪。都已經快五十歲的人了,老同學湊在一起,居然渾然忘我到無視於旁人的目光。你向W報告當天盛況:
  這次「追夢溪頭」同學會,總計到了六成,大家好像回到從前,很好玩。
  我們前一日午後,在台中火車站鐵路餐廳會合,嘰嘰喳喳的,好興奮!讓旁人為之側目。我們包了一輛中型遊覽巴士開往溪頭。 
  夜間談心時,當晚從晚上八點開始,每人必須交代這廿六年來的學經歷、婚姻狀況、得意事、失意事等,規定只能說十分鐘,結果全部超過十五分鐘以上。說到夜裡一點才結束,上床之後,許多人又聊到夜裡三、四點才入睡。
  次日晨起森林浴,並逛到大學池畔照相留念。出了溪頭,回母系與老師見面。系主任陳欽忠接待,陳器文、徐照華、杜水封、李建崑、李建福等系上老師均出席勉勵有加。之後,在台中聚餐,散會,相約冬天一定要邀請你們回來。陳器文老師說,下次如果參加的人,能超過這次人數,他要擺三桌請客。
   我先寄三張相片,妳先認認看,看是否還能叫得出名字。
    又:你是本班的才女,本來就不應被埋沒。到堪薩斯講學,可見妳學有專精,受當地華人敬重。身為你的兄弟,我們與有榮焉。

卻話巴山夜雨時
         巴士在母校校園穿梭尋夢,舊行政大樓、小木屋、情人道通通不見了!唯一可辨識的舊貌,大概就是椰林道了。車子在昔日小木屋系館的地基邊轉來轉去,「是這裡!」或「是那裡!」的爭辯在耳際呶呶不休,大有「繞樹三匝,無枝可依」的空茫。
        許多過去教我們的老師都已陸續退休,有些當時年長的恩師甚至業已歸天多年,提起不勝唏噓。畢業廿六年,能再聚集同班同學回娘家,再聽一聽老師親切勗勉的話語,那是多麼幸福!
        同學們在教育界服務的占絕大多數,分布在大學、高中高職以及國中,且有多人在不同的領域有耀眼的表現,老師們聽了每位同學的近況報導,深以為慰。陳器文老師引了一首杜甫的七律「蜀相」當中的兩句:「映堦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來形容本班畢業學子各自努力打拚,各自皆能展現動人的鳴聲春色,尤其令大家動容。
       這是一趟充滿詩情畫意的返鄉之旅,彷彿透過時光隧道,我們的太空小艇紛紛在一九七七年的碼頭登陸。老同學的影像音聲又在那一汪記憶中的海灣上岸,航行廿六寒暑,此刻儘管有些疲態,甚至略顯老態,卻不能否認那曾是生命中最燦爛的菁華片段。
  謝謝已經先行離席的人,因為妳啟動了在某個冰凍星球的母艦電力,所以我們才能在幾乎遺忘的年代相逢,進而緊密、珍惜的相聚! 

 (本文作者為第九屆畢業系友,國立花蓮高工國文科退休教師,筆名邱上林,作品散見聯合報、中國時報。出版有詩集:「春陽灑在峽谷上」。報卷:「不朽的約定」。迴瀾本土叢書:「觀光花蓮」。花蓮人老相簿系列:「洄瀾憶往」、「影像寫花蓮」、「寫真老花蓮」、「深情老花蓮」等書。作者表示對於花蓮風物有興趣的系友,都歡迎與他聯絡。﹝電話:手機0928-875329宅03-8223583﹞,原文刊登於92年10月出版《興大校友》第十三期,頁4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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